第二十章
接下来的几天，霍清寒像个游魂一样，在“初漾制衣”厂外围徘徊。
他租下了附近最便宜的一间民房，每天最大的“工作”就是远远地看着工厂大门，期待能再次瞥见那个身影。
他看到她忙碌地接待客户，看到她冷静地处理纠纷，看到她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依然脊背挺直，指挥若定。
他注意到，经常有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来接她下班。
车上偶尔会下来一个穿着考究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
男人会弯腰，体贴地帮她拿包，为她打开车门，动作自然熟稔。
江初漾对他，也会露出浅淡却真实的笑意。
那个男人，是港商，叫钟宴深。
是“初漾制衣”的重要投资人兼合作伙伴。工人们的闲谈飘进霍清寒耳中。
嫉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可他有什么资格嫉妒？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巨大的恐慌和迫切的渴望驱使着他。
他翻出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旧西装，仔细熨烫平整，刮干净胡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他鼓足生平最大的勇气，走向了“初漾制衣”的厂门。
“我找江总。”他对门卫说，声音干涩。
“有预约吗？”门卫打量着他。
“没有。但请你通报一声，就说……北方来的故人，霍清寒求见。”
也许是他的气质依旧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门卫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通报了。
等待的时间漫长如世纪。
霍清寒站在人来人往的厂门口，手心全是冷汗。
终于，门卫回来了：“江总请你进去。办公室在二楼最里面。”
霍清寒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了厂房，上了二楼。
敲响那扇挂着“总经理”牌子的门时，他的手都在抖。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平静、清越的女声。是他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语调。
他推门而入。
办公室宽敞明亮，江初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签署文件。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四目相对。
时间有瞬间的凝滞。
江初漾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放下笔，身体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语气客气而疏离，如同对待一个初次见面的客户：
“霍团长？稀客。找我有事？”
这一声“霍团长”，像一盆冰水，从霍清寒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
她看他的眼神，是真的在看一个陌生人。
“初漾……我……”霍清寒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上前一步，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过去的痕迹，“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初漾！对不起！以前都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眼瞎！我错把鱼目当珍珠，错把……我辜负了你！伤害了你！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将积压在心中数月、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悔恨和痛苦，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他诉说着自己的愚蠢，诉说着发现真相后的痛苦，诉说着这数月寻找的艰辛……
江初漾始终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霍清寒因为激动和哽咽而暂时停顿，她才微微抬手，按下了桌上的内线电话，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保安科吗？请来两个人到我办公室一趟。这里有一位先生情绪不太稳定，请你们‘客气’地送他出去。另外，通知前台，以后这位霍先生，不许再进厂区。”
“初漾！”霍清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如刀绞，“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骂我杀了我都行！但求你别这样……别当我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