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久后,因公需要,霍清寒前往文工团视察工作。
排练厅里,唐念瑶作为新任首席,正在排练下个月的演出节目。
然而,排练过程并不顺利。唐念瑶业务生疏,动作屡屡出错,却将责任推给伴舞队员,言辞尖酸刻薄,神态跋扈。
“你怎么跳的?节奏都跟不上!笨死了!”
“灯光怎么回事?晃得我眼睛疼!会不会打光?”
“服装这么紧,让我怎么跳?赶紧去改!”
伴舞的姑娘们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默默忍受。
一旁负责排练的老导演忍不住皱眉,却碍于霍清寒在场,不好多说。
霍清寒站在排练厅角落,面无表情地看着。
眼前的场景,与他记忆中偶尔瞥见的、江初漾带领团队排练时的画面,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那时的江初漾,总是耐心示范,细心纠正,即使队员出错,她也多是鼓励,团队气氛融洽积极,只为呈现出最完美的舞台效果。
就在这时,那位老导演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霍清寒身边,递给他一支烟,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感慨道:“霍团长,您别见怪……唐同志还年轻,需要磨练。唉,要是江首席在……就好了,她带队,从来不用人操心……”
话说出口,老导演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噤声,尴尬地笑了笑。
霍清寒夹着烟的手指顿在半空,脸色晦暗不明。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出言维护唐念瑶,也没有斥责老导演。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排练厅中央那个颐指气使的唐念瑶,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模糊而沉静的身影。
几分钟后,他掐灭了根本没点燃的烟,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排练厅。
将唐念瑶委屈的呼唤和排练厅里各种复杂的目光,都抛在了身后。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唐念瑶与他人发生冲突或受到非议时,第一时间站出来为她撑腰。
一种无声的变化,或许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已然在他坚硬的心壳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霍清寒独自一人驱车回到空旷的家属院,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一股难言的孤寂。
客厅里,唐念瑶正对着电话听筒抱怨着什么,语气带着不耐烦。
“……哎呀妈,你急什么?他现在对我百依百顺,迟早都是咱们的!等他这次任务回来,我就跟他提结婚的事,到时候……哼,他那些津贴补助,还有他爹妈留下的那些东西,不都得归我管?”
霍清寒的脚步顿在玄关,阴影笼罩着他冷峻的侧脸。
那些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的耳膜。
津贴?遗产?算计?
唐念瑶听到动静,猛地回头,脸上瞬间换上甜美的笑容,丢下电话扑过来:“清寒哥!你回来啦!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等你吃饭呀!”
霍清寒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手接住她,目光沉沉地落在她那张娇艳却此刻显得无比虚伪的脸上,声音听不出情绪:“在跟谁打电话?”
唐念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没什么啦,就是我妈妈,问我在这边习不习惯。清寒哥,你这次出差辛苦啦!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她说着,目光期待地在他身上逡巡,“我上次看中一款进口手表,可漂亮了,就是有点贵……”
霍清寒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索求,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江初漾那张总是低眉顺眼、带着怯懦和卑微的脸。
她似乎从未主动向他要求过任何东西,哪怕是一块糖。
他给她的一切,似乎都带着施舍和警告的意味。
而此刻,面对唐念瑶理直气壮的索取,他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强烈的厌烦和疲惫。
他发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因为看到唐念瑶而真正感到开心了。
那种最初的、混杂着征服欲和新鲜感的悸动,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纵容和算计中消耗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负担感。
“下次吧。”他淡淡地推开她的手,径直走向书房,“我有点累。”
唐念瑶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委屈地撅起了嘴,但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满和算计。